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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eyond Me (1)

Beyond Me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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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到守望先锋疑似重组的消息时,法芮尔·艾玛莉刚做完第100个单手俯卧撑,结束了当日的额外运动。天色尚早,吉萨高原的周边并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娱乐设施,法芮尔能选择的放松项目,也不过是一如往常地去基地的酒吧喝一杯,用一种单调乏味去掩盖另一种枯燥无聊。对长年驻守此地的海力士员工而言,望不到头的任务甚于当一个为通勤苦恼上班族,娱乐反而退化成了一种自我麻痹的仪式,作用不外乎告诉自己“我已经放松过了”,再加上一点酒精的催化,世界便朦胧得仿佛焕然一新,每日的种种重复仿佛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,和那些绩效考核年终奖金没有半毛钱关系。

法芮尔大约算是此中的异类。她对于这样的重复似乎从未表现出过不耐与懈怠,当然也没有多余的感动,勤恳规律一如精密的机器。如同往常一样,她在5:31结束了被部下称之为苦修的额外锻炼,之后她会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汗,顺手打开信息终端,调好频道,走进浴室放松地冲六分半的澡,之后用一种快于普通人但对她而言算得上悠闲的节奏,一边整顿内务,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地方台,转播一些于部分人如临大敌于全人类鸡毛蒜皮的新闻。人总得知道自己所处的世界糟糕成了什么样子,尤其是身处海力士首席安全官的位置,当然知道也就仅限于知道,那些真正值得注意的消息,海力士自会有国际形势研究专家整合出内参报告,其余的不过是放松状态下的白噪音而已。

直到一则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,她放下手中的熨斗,看到屏幕上的主播试图用矜持的表情传达出事态严重的暗示,下方红色的标题十分显眼:联合国发言人承认守望先锋已重建!接着播放了一段联合国新闻发布会的视频剪辑,新闻发言人声明近乎声嘶力竭:“联合国并未授权任何守望先锋行动,该组织的行动许可依旧处于撤销状态”,最后是发言人面对记者汹涌提问时面带抵触沉默不语的特写。

法芮尔有片刻失神。她的脑子里一瞬间纷纷乱乱转了很多东西,又好像什么都没想。回过神来的时候,新闻节目已经放起了守望先锋回顾特辑。智械危机之后,吉萨的经济一直没什么起色,连带着地方电视台都带着股凋敝的气息,每有关于守望先锋的新闻,作为背景的视频素材几年来都没怎么换过,顶多调换一下先后顺序。法芮尔对此再清楚不过,那些细碎的画面她几乎能背得下来:那张激励过整整一代人的、莫里森牵着小女孩意气风发地敬礼,紧接着画面变成黑白,偶尔根据耸人听闻程度,还会打上一个问号甚至红叉;然后是当年几段常被用于宣传的著名英雄战斗英姿,其中包括她的母亲,安娜·艾玛莉,在千钧一发之际,这位狙击手勇敢地跳上了一台全速发动的进攻型红色堡垒,并徒手拆掉重要部件;接着是守望先锋辉煌时期几张意义重大的合照,囊括了最家喻户晓的英雄们,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她的母亲,安娜·艾玛莉;最后是一些视频片段,包括几个主要的著名授勋场景,一些守望先锋的内部日常场景,尤其是成员间私下的互动——“‘这会让你们看上去不是那么具有威胁性,更有人情味,’”法芮尔还记得母亲夸张地学着公关专家的样子发牢骚,“去他的公共形象,自从第一次被质询,现在最关注守望先锋的居然都是些下三滥的八卦小报,而我们竟然还得满足他们,还专门请人来拍什么基地日常!见鬼的摄影机无处不在,都没有人愿意来我的下午茶了。”

这些内部日常的影像,她记得甚至比莱因哈特年轻时期的征兵海报还清楚。就像现在,在给了托比昂的工作室几个简单镜头之后,她毫无意外地等到了一场基地内部的小型宴会,为了庆祝某次行动大获全胜。也许因为有摄像机在,画面上的成员们多少都笑得很拘束,不是面色微妙举止尴尬,就是背过身只留下一个背影,只有猎空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,端着酒拉着外形显眼的温斯顿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,偶尔注意到了摄影机对着她,便大大方方地转过头去俏皮地眨眼,然后说一句标志性的“Cheers,Love!”便能打发掉对取材对象不满的摄影师,与那些局促的老兵油子相比,她轻松活泼,自在得仿佛这里不是守望先锋,而是星光大道。

令法芮尔记忆深刻的点并不在这里。在这场刻意渲染的欢庆中,还有一个人让自己被遗忘在不起眼的小角落。当猎空的笑容特写占满屏幕五分之三时,屏幕右上角无意间收录到了场地一角,在光线并不那么慷慨的地方,一头漂亮的浅色金发熠熠生辉。金发的主人坐姿十分随性,一手放在桌上撑着下巴,另一只手肘部靠着椅背,三根手指松松捏住细长的香槟杯,右腿交叠在左腿上,开叉的深色裙摆垂在白得耀眼的小腿旁,随着黑色高跟鞋尖轻微摇晃。她的脸侧向一边,看不清楚,却散发出恍惚又迷蒙的气息,似乎刚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尚未回神,比起捏着考究酒杯的庄重样子,手上倒更适合放一根细长的女士烟。然后是法芮尔的母亲,安娜,她从猎空的背后,画面的左上角向她走了过去,法芮尔记得很清楚,在猎空的镜头结束之后,会是一段对莫里森的提问,这一段影像的背景只不过是一面有守望先锋徽记的墙。这段之后还有一个全景镜头,那时就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到这个未曾被记者注意的小角落:那个金发的女人的坐姿改变了,她的腿依然交叠,高跟鞋尖却不再颤动,原本撑住下巴的手握成了拳,放在膝盖上,她微微扬起头,专注地看着对方——安娜站在金发女人的身旁,笑着侧着头说了些什么,然后她们一起笑了起来。安娜的笑总是很有特点,即使维持着女性的端庄、听不到她的笑声,也依然掩盖不了她的爽朗。金发女人则不然,在法芮尔的记忆中,她总是笑得矜持又充满成熟女性的风情,而在这里,她似乎十分开怀,又完全看不到牙齿,孩子般无辜地仰着脸,微眯着眼,随着笑声的震动,下颌至锁骨的曲线迭荡出耐人寻味的阴影。这段影像莫名深刻在法芮尔的记忆中,牢固得如同幼年时听到的节奏强烈曲调怪异的广告歌曲,总是在毫不相干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跳出来反复回放,就像现在,法芮尔耐心看着这段对莫里森的访问,脑中强迫性地预感到接下来的画面,这毫无任何意义,仿佛只是为了验证与再一次地烙印——

——然而这段影像突然停止了。接着画面跳回主持人那张力图矜持浓妆艳抹的脸,开始播报起了天气预告。

法芮尔关掉了信息终端。浅金色的长发,笑起来颤抖着的下颌曲线……依然顽固地残留在她的视网膜内。那段莫里森访问结尾处掐掉的影像,在结束的一瞬间,有没有放出后续哪怕一帧的画面?法芮尔并不确定。纷乱的信息量涌动在脑海里,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微弱的预感。

她放下遥控器,伫立了好一会儿,然后俯下身,开始做第101个单手俯卧撑。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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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力复健中,想到哪写到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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